中國人發明的圍棋最講大局觀,所謂大局觀的重要解讀之一是:為了全局和長遠的勝利可以不計較局部甚至大部的得失。犧牲局部贏得全局,擺脫小邏輯才能符合大規律。
經濟學最忌就事論事,比如現在很多媒體在議論人民幣匯率改革,有許多重量級經濟學家參加讨論,但大都局限於人民幣是否應該升值的利弊得失。有人說它的好處,有人說它的壞處,好處與壞處糾纏不清。典型的只見樹木不見森林。當然,說很多高手不懂大局觀未必就對,比如蒙代爾就說人民幣若放棄固定匯率制將是一場大災難,並列舉12條危害,每一條似乎都放眼全局,擊中要害!但他惟獨沒講人民幣永遠綁住美元中國還談何崛起,更沒有講人民幣匯率永遠不動中國怎樣以自立自強的形象融入全球化的現代市場經濟。所以,每一個圍棋高手都有大局觀,但每一個人的落子處卻大不相同。在讨論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改革的問題上,更大的大局觀是:人民幣應該不應該走向世界!
我一直認為,中國是否已經崛起的最重要標志之一是:人民幣是否走向世界。既在亞洲乃至世界是否有更多的國家和企業用人民幣進行商品勞務等貿易結算,是否有更多的國家和企業乃至老百姓選用人民幣做中、長期外匯儲備,人民幣是否與世界其他主要貨幣一樣在國際市場上挂牌交易。按這個標準衡量,人民幣在國内的購買力提高,人民幣在國際上更受歡迎,人民幣成為世界貨幣,對中華民族和每一個老百姓都是幸事。何談災難!
當然,世界貨幣必然要浮動,想成為世界貨幣的人民幣必須先選擇浮動匯率制,這是前提,也是大局。所謂大局觀的另一個要點是:必須符合世界潮流。在對世界潮流的把握上蒙代爾堪稱大師,比如他設計的歐元就是選擇浮動匯率制——無論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在短短幾年間對世界主要貨幣的波動幅度超過80%。對歐元的大幅度波動,蒙代爾說不怕,因為歐元是世界貨幣,必須能夠經受國際市場順境與逆境的考驗。蒙代爾說,在一個更為開放的世界經濟體系中,一國的貨幣主權和財政政策效果更多的受到外部世界的制約,宏觀調控能力下降。經濟學越來越難以對經濟前景進行預測,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傳統的宏觀和微觀經濟學在經濟全球化條件下面臨新的挑戰。他希望歐元能經受住考驗,卻不希望人民幣經受考驗,而且是20年,甚至永遠呆在避風港中。
而在今後的20年中,世界是什麼樣,世界的貨幣體系是什麼樣?俄羅斯已經明確表示,在未來的2年實現盧佈的自由浮動,印度也做了這樣的表示,亞洲和世界的許多國家都表示要盡快地過渡到浮動匯率制。
為什麼這麼多的國家要選擇浮動匯率制?是不是它們都想成為世界貨幣?未必!但它們相信新經濟時代已經到來,經濟和金融的全球化不可避免。現代市場經濟必須是金融開放的經濟,一個國家貨幣的價格——利率——必須以匯率的市場化為前提!只有小國或不希望獲得貨幣市場定價權的國家才會選擇緊盯大國貨幣的固定匯率制。
更重要的是,制度成本是創造財富之最重要也最不必要的付出,而市場的不接軌是最大的制度成本。有關統計表明,越勤勞的國家,人均勞動力價值越低,傳統的“勤勞致富”觀念受到沖擊。當一國的制度機制不利於市場交易時,人們的相當一部分勤勞是為了對沖制度成本。這些國家的公民不僅必須更勤奮地工作,而且只能得到更低的收入。勞動力價值只有在更大的範圍的市場中進行比較(交換)才能體現出它真正的價值,一國的貨幣只有在世界範圍内流通才能體現出準確的價格。而市場障礙——既“本來可深化的市場”因缺乏制度保障而半途而廢,或市場被人為局限在地區或國家以内——的最終表現形式是人們的低收入水平,勞動力價值被低估,貨幣的價值也被低估。中國近20年的GDP以年均超過9%的速度在增長,勞動力的素質顯著提高,但勞動力的市場價值卻越來越低——不少大學生收入不足1000元,其原因不是中國有豐富廉價的勞動力,而是因為封閉的人民幣市場難以實現中國勞動力價值的世界比較。
人民幣被封閉的後果是什麼?是中國的商品和生產要素全部在“降價酬賓”,而且是“出力不讨好”。在過去的三年間,由於美元貶值,人民幣跟隨美元對世界所有國家貶值,造成中國東西太便宜的假象。因此,更多外國人願意來中國投資,更多的“熱錢”要來購買中國的房地產和股票,更多的國家願意進口中國的廉價商品。同時,有更多的政客“代表”本國的勞動人民攻擊人民幣剝奪了它們勞動者的勞動權利。但是,在外國的勞動者怨聲載道之時,中國的勞動者也未必享受到經濟增長的果實。因為這些增長都變成了外匯儲備,變成了美國對中國的負債,變成了源源不斷流向外國的廉價商品。與此同時,中國的產業升級和技術進步被延誤了,因為中國的企業不需要提高技術水平就能把商品賣出去。更重要的是中國的市場化被延誤了,因為中國不需要進行市場化的改革也能取得任何國家都難以項背的高速度!
最重要的延誤是什麼?是中華元!是在人民幣走向世界之基礎上在大中華地區誕生的中華元!對這一點,蒙代爾等西方經濟學家是永遠看不到的。這是中國人才有的大局觀。
即使不考慮中華元,人民幣也應該盡快走向世界。
在新經濟時代,勞動者創造價值與交換價值和儲備價值的完整循環構成新的勞動力價值理論的因果關系。在這三個環節中如何實現儲備價值的保值增殖地位格外重要。由於勞動力價值的比較已經國際化,所以,勞動力價值儲備的選擇也必須國際化。而在長期儲備的選擇中貨幣是比例最高的。
原來,世界對蒙代爾設計的歐元充滿憧憬,希望歐元在世界的貨幣體系中能夠與美元抗衡,挑戰美元的單極地位。而且,從流動性的角度講,只有大國或大國組成的地區性貨幣,才能成為世界級的儲備貨幣。歐元在過去的3年中也確實不負重望,在許多國家的外匯儲備中從零發展到25%,甚至30%。但是,由於歐盟憲法在法國和荷蘭被否決,歐元的前景立刻暗淡,人們突然認識到,貨幣的價值,特別是長期價值必須靠政治的穩定來保證。歐盟不能發出一個聲音將使持有歐元儲備的人或國家難以實現長期增值,何況,歐元區的生產要素已經老化了。
貨幣長期增值的潛力源自生產要素的增值潛力,而在諸多生產要素中中國在勞動力、土地、市場化改革等方面有後來居上的優勢。所以,世界貨幣體系呼喚中國的加入。人民幣,以及在人民幣基礎上建立的中國元或中華元在未來的幾十年中最有希望挑戰美元,成為亞洲乃至世界的儲備貨幣。人民幣升值是悲劇嗎?中國經濟會因為人民幣升值而崩潰嗎?我只想說,在人民幣成為世界貨幣的過程中,人民幣肯定要升值,而且遠遠會超過10%,以歐元做樣闆最少是50%。這個過程肯定有企業將作出犧牲,但換來的將是:中國的金融體系順利融入世界現代市場經濟的潮流,人民幣在國際貨幣體系中將有更大的話語權和定價權。局部與全局,眼前與長遠,孰大孰小?一切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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