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phen Jen(任永力),摩根士丹利首席貨幣經濟師,現駐倫敦。在加盟大摩之前,供職於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美聯儲和世界銀行,曾在麻省理工學院和喬治城大學McDonough商學院擔任講師。
當人們讨論美元將會或者“需要”下降多少時,筆者希望他們能再進一步問:如果歐元/美元為1.7,美元/日元為83,以及美元/人民幣在5.6時,將會發生什麼?這將是美元下跌30%後,各種匯率將到達的水平。
一些著名的學院派人士持續呼籲美元最大限度地貶值,以解決全球經濟失衡。他們建議的美元貶值幅度從16%至90%不等。許多決策者,尤其是歐洲的決策者也被美元應盡可能貶值的論點折服。他們指出全球失衡的危險,但是沒有人能提出如果歐元/美元上行至1.70,將給歐洲帶來什麼的問題。
思維運動停留在最初的問題,容易將人引向迷途。如果沒有人能夠接受以上三種關鍵的匯率水平,那麼“美元應該下跌多少”的答案一定是錯誤的或者偏題的。
實際有效匯率的運動速度和規模,對實體經濟的影響較為關鍵。如果所有非美貨幣同時以相同速度上升,那麼實際有效匯率上升的步伐會比這些貨幣的名義雙邊匯率慢得多。
但實踐中的問題是,當各國貨幣兌美元不斷攀升時,這些國家無法保持步調一致。例如,日本可能比歐洲更能容忍本幣升值。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也會有不同的反應。協調能力的缺乏可能會導致美元相對於不同的貨幣,以不同速度、規模運行。在美國實行貶值策略時,歐元/美元可能被推向估值過高的區域,而其他貨幣可能有更強的抵禦能力。
換句話說,在美元普遍貶值的背景下,歐元/美元到達1.7是極度令人不安的。歐元/美元的超調可能演變成歐元實際有效匯率的超調,這將帶來經濟和政治上大量的不適。
美元最大限度的貶值可能不僅僅是簡單的“零和”過程。一個比較好的例子是20世紀80年代的日本。在“廣場協議”後,日本接受日元升值,但隨之而來的是曠日持久的通貨緊縮及嚴重的產業空洞化(hollowing-out)過程。日本國内需求和出口需求雙雙減弱,經常賬戶盈餘根本上沒有變動。當然,滞後的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也是部分原因。但筆者的觀點是,美元貶值策略可能不能到達預期目的,就像20年前一樣。
去年外匯市場一個比較顯著的特徵,是名義收益率的差異決定著匯率的軌迹。這可能是一個暫時的現象,抑或是一種結構性現象。如果這種結構性變化,反映跨國資產配置的套期保值需求,那麼擴張性的貨幣政策本身就會削弱貨幣實力。在歐元/美元超調的例子裡,歐洲央行一降息,歐元/美元的反彈就可能停頓。換句話說,美國是否將實行美元貶值策略並不清楚。
雖然實際有效匯率對實體經濟較為重要,但名義雙邊匯率對於金融市場的意義更大。隨著近年來貿易價格彈性的迅猛下滑,美元貶值幅度對商品貿易和金融市場的影響程度不同。一次意料之中的美元貶值,將會引發美國長期債券收益率上升以及敏感資本的逃離。除非美元經歷一次性貶值,美元持續的貶值對全球經濟的傷害最深,不僅阻礙美國經濟(通過長期利率上揚),也會侵蝕全球其他地方的經濟基礎(通過幣值升高)。
筆者相信全球失衡是全球化的一個直接結果,它反映了全球總供給(AS)與全球總需求(AD)之間的不匹配。不同國家總需求的不均衡導致了全球失衡。我們的估值模型顯示,與1985年截然不同,美元指數並沒有估值過高。這意味著,美國經常賬戶赤字並不是估值過高的美元指數造成的。既然全球失衡不是美元不當定價造成的,那美元貶值也不是解決問題的出路,另一個“廣場協議”將會成為一個錯誤。
此外,投資者可能還沒有完全理解“資產市場的全球化”。商品市場的全球化將全球的商品和經濟行為分散全球,那麼資產市場全球化的結果,是資本流量集中到發達國家的市場。美國提供的優越的金融服務和證券吸引著全球的儲蓄,從而支持美元。
美國財政部也不會放棄強勢美元政策。2004年末美國財政部長斯諾定義的強勢美元政策,比1995年魯賓推行的政策高明。前者並不是為美元當前的水平提供指引,它是與美國財政部推行的政策目的有關,即為了確保美元的國際地位以及購買力。雖然美國財政部存在人事變動的可能,但佈什政府決不會借此放棄強勢美元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