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今天救人獎勵的200塊錢,趙凱風的床底也點起了蚊香。
也許是那千鈞一發的興奮還沒褪去,這一夜他實在難以入眠。
借著手機屏幕的燈光,他不停端詳著那張被裘總扔掉的名片。
“安心保險,業務見習經理,陳思雅。”
是不是應該撥打一下那個電話?他的手指在數字鍵上按了按。
週圍已經響起了鼾聲。
按樓上兄弟的說法:“你小子可豔福不淺,救了個穿短裙的妞,看得老子都快流鼻血了!”
是的,工地上的兄弟,各個正值盛年,關於那事,人人都得辦,人人都不避諱,可作為女生手都沒牽過的小男生,趙凱風只能羞澀一笑。
但那張五官精致的瓜子臉總是一閉眼就浮現在腦海裡,揮之不去,還有是那頭烏黑的秀發。
趙凱風轉了轉身,頭頂又傳來了上鋪兄弟的打趣:“樓下的,今晚老子一睡著你就轉,是不是碰了女人還想再碰啊,要不老子推薦個地方讓你打炮,也讓這200塊獎金有個好去處?”
“去、去、去!老子不想欠你這個人情,萬一病了怎麼辦?”
“哈哈哈,想女人就想女人嘛!你們這些書呆子就是怕醜,不敢認!”
趙凱風懶得回答,手已放在了鍵盤上。
186……1……3……名片上的數字一個個出現在手機屏幕上,趙凱風想給她發短信,寫什麼好呢?他略略想了想便輸入了一句話:“您好!不知您此時是醒著,還是睡著,但願今天下午的唐突沒有破壞您的好心情,我是工地上的大學生,趙凱風。”
隨著短信在屏幕上被折成紙飛機發送出去,5公裡外,陳思雅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正在為腿上的傷口塗藥。幸虧面積小得只有幾個毛孔大,即使形成疤痕也大不哪去。
倒是那雙超薄肉色連褲襪被拉了好多條口子,徹底報廢了有點可惜。
看到這條突如其來的短信,想到8個小時前那驚險的一幕,陳思雅不禁愉快了很多。
“你怎麼知道我的號碼了?真的是工地上的大學生?不是裘總?”她笑著回道。
這時的趙凱風已昏昏欲睡,而手機的突然閃亮讓他又來了精神。
“呵呵,我好歹也是管水泥攪拌機的技術工人。要不是今天下午我起得早……”
很快那邊又回了信息:“知道你是大英雄了,以後不敢去你們工地賣保險了。好吧?”
趙凱風笑了笑,就飛快地按起鍵來:“保險是很重要的避險工具,尤其是意外傷害險,對我們這些建築工人幫助很大,同時也能為建築企業鎖定風險撥備金呢!”
陳思雅看到這條信息,也笑了起來:“看來你真是大學生呢!說起理論來,一套套的,早知道找你來賣保險!”
……
就這樣,他們一直聊到淩晨兩點才互道“88”,為此,黑著眼圈的趙凱風一整天都有些恍恍惚惚,以致工友們竊竊私語:這小子還念著昨天的妞,連魂都快丢了;而陳思雅也在第二天上午的《保險法》培訓中魂不守舍,現場答問時還鬧了笑話。
所幸的是,下午莉莉姐的到來,讓她清醒了不少:第二堂實踐課考的就是打電話,而且在一個下午就必須在網上找到80條聯系記錄並且打通。
上網找80個電話再撥通來宣傳保險?
陳思雅愣了。
她在飛速計算:如果打一個電話要5分鐘,那麼8個小時也才只能撥出96個,這還得是不和同事唠嗑、不上洗手間、不喝水才能做到的事。可問題在於,現在已是下午13點,離下班時間僅有不到5小時,這意味著每個電話所需時間平均為3.75分鐘。這還沒算上網搜索、通話記錄的功夫。天啊!其他事我都不用幹了。想到這裡,她不禁面露難色起來。
“怎麼了,80條有點難?”羅莉莉問道,白色西裝外套下的紅色襯衫將她襯托得格外精神。
“哪裡,我一定努力完成!”想著《員工守則》第十五條規定的“領導評分低於70者不享受當月固定底薪待遇”,陳思雅壯著膽子答道。
羅莉莉又露出一絲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走了出去,臨末抛出一句話:“有什麼問題可以和你身邊的小丁說,他是電話營銷的專家。”
陳思雅看了看身邊的辦公屏風,每個位置右側的不鏽鋼槽道裡都夾著各自的名牌:自己左邊從後往前數是週秦楚、趙曉帥、王理德、譚瑤,而自己身後的是陳麗曼、歐陽馬力,至於前面就是“小丁”——丁志啟的位置了。
她也拿出剛才發下的名牌,把它放到了該放之處,學著其他人的樣子站了起來。此刻,前面的小丁突然停住了剛才還無比興奮的講述,對著電話“呸”了一聲才把聽筒放回原地,接著在excel上輸入了這樣的内容:11:18,劉老師,3分鐘,對方挂斷。
“我……是新來的,我叫……陳思雅,請問,你們是打電話嗎?”她結結巴巴地問了起來,“請問,怎麼可以打80個電話?市外的可不可以?”
“呵呵,今天真是不巧了,莉姐有事,沒法教你,那就我來講講吧。”一邊說,丁志啟一邊拿出幾張表格紙來,上面一行行印滿了人的姓名、地址、單位、職務乃至電話號碼、車牌號……
“這是從哪弄來的?怎麼什麼都有?”陳思雅好奇了。
“呵呵,給你一張看看吧,我花了五十大洋才從公司買來呢。”
“有這麼貴嗎?”
“那可不是,公司為了搞到這些信息,沒少花精力。這些都是給我們打電話用的信息,不然你怎麼一個下午打80個?”丁志啟侃侃而談的同時,整理了一下領帶。
可這時陳思雅卻沒有立即搭腔,因為她在這頁紙裡看到的第三個名字就是“劉耀武”,她以前的頂頭上司,而下面的幾個名字不是中國通訊中都分公司的頭頭腦腦,便是其VIP俱樂部的常客。如果讓以前領導、客戶都知道了自己在拉他們投保,這臉可往哪裡擱呢?
於是,她隔了幾秒才答道:“算了,有沒有其他能搞到電話的辦法?”
“這樣子啊,我就只能建議你去下同城網中都站找找企業供應信息了,哪裡也許有些留了手機號的人,你可以和他們打電話,當然,座機也不是不可以。”接著,小丁壓低了聲音講道:“反正你先把號碼記80個給她看看就得了,然後再打幾個電話便行了。”說完,他收走了陳思雅手上的名單,徑直打起電話來了。
就這樣,上網記錄號碼,順便扒幾口電話叫來的外賣,以致每次吃飯時必上的美食網也無暇浏覽,她第一次有如此繁忙的午餐時間。
經過了幾個小時的忙碌,由100個電話號碼組成的通訊錄終於被建立了起來,陳思雅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雖然空調開得很涼。她試探性地拿起了話筒,撥通了第一個號碼。
“喂,您好!我是中都,不,安心保險中……”又是結結巴巴地自我介紹,不過,“保險”這兩個字的殺傷力已經足夠大了,對方聽到這裡就挂了電話。
她看了看時間,僅僅26秒。
看來如果是被拒的話,80個電話恐怕一個小時都不要就可以打完。
她又撥通了第二個電話,結果是兩分多鐘的沉默。無人接聽。
可撥通第三個電話的效果竟然和第一個一樣。陳思雅郁悶起來了。是啊,該好好計劃一下戰術了。盡管那幾位“安心大學”的教授級人物沒少講此類知識。
可是,等她好不容易翻出資料,又在電腦上打出要點,準備拿第四個電話照本宣科時,才發現那個號碼剛剛停機。
沒辦法,她又得拿第五個電話做實驗了。可效果僅僅是通話時間比上一次增加了20秒……可以說,整個下午陳思雅都在拒絕中度過,就在她頭疼於自己如此沒人緣的時候,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回來了。於是,眉頭一皺,亂填一氣,湊齊了80個通話結果。而在這時,前面的小丁卻和一個客戶聊得眉飛色舞,至少半個小時沒有放下話筒了。
羅莉莉走了進來。陳思雅註意到,和上午比起來,她的臉上明顯染滿了倦容,以致眼影因汗水而“走形”都不自知。可一看到自己,莉莉姐又恢複了當初的躊躇滿志:“80個電話打了嗎?給我看看好嗎?”
陳思雅點了點頭。
“好,不多不少,剛好80個,很多新人第一天打了不到40個。哦,這應該是你從網上弄來的信息吧?我看看,這個蒯老闆,還浪費了我大半個月呢。行,你主要是每個客戶交流時間都比較短,以後可以和他們多聊,平均每個人兩天去一次電話。至於那些有座機的,有人擋駕就要他們找老闆聽……”羅莉莉指著電腦屏幕說。
“是。”陳思雅一邊聽一邊擺出一副虛心聽講的樣子,還時不時記起筆記來。直到班後會開完,考勤表被打上一個大大的紅鈎,她才放心地離去。
就這樣,上午培訓、班前會、收集資料、打電話、班後會成了這些天裡一成不變的工作内容,同樣的,拒絕亦是家常便飯。待到兩個星期培訓結束,保險從業資格證到手,竟也沒有邀約成功一次。這時,她才明白,跳舞、唱歌、做增益操,原來都是為了麻痹自己的減壓。要知道,按《員工守則》規定,第一個月拉不來業務,第二個月的底薪就要減半。
於是,週一的班前會一散,陳思雅便追上了即將出門的羅莉莉:“現在半個月都過去了,我還沒有一單入賬,人都沒約來一個,你看怎麼辦好呢?”
“哦,所有的新人都有這一關,不用怕的。當年我們這的樸總不是一直拖試用期最後一天才接到一個30萬保額的大戶嗎?”
“問題是,那是樸總啊,我是陳思雅啊,要是我兩個月沒拉到客戶是不是就沒機會做企業文化專員,沒機會轉正了?”
“這個不要緊啊,你如果投保我們的閃閃金光投連險,每個月定存2000,我們就可以無限期延長你的試用期,你想想,存款第一個月就有200塊返利給你,10%的收益率啊,而且每年按投資業績依比例返還一次利潤,30年返還本金……”
陳思雅有些氣憤地答道:“行了,上週五班後會你還告訴我,投連險裡名堂多,第一次返利就是返一個月,以後無利再返還要你交錢,直到30年投資期結束才還本,利潤要看股市情況。還有,這2000塊底薪都給公司買保險了,我吃啥……”聽到這裡,羅莉莉趕緊看了一下四週就把手指豎在嘴前,做了一個“噓”的姿勢,壓低聲說:“你看你,真是口不擇言,你以為業務就是那樣好拉的啊?還有,如果你發表這些影響士氣的言論給人聽到了,馬上就請你掃地出門,工資統統罰光,員工守則第一條就是這個。”
於是,她像挨了一記悶棍,只好低下頭來,聲音小似蚊吟:“這就太慘了吧?明明是趕你走人了,還要你交錢,可你也知道的,現在各個客戶都挂我電話,還有人把我的號碼都屏蔽了。能不能讓我想想別的辦法呢?”
“我說你也真是,姐怎麼會丢下你不管呢?這樣吧,我給你一份材料,你回去好好讀讀,明天你和我來跑跑這單業務吧。跑成了給你分一半。有個跟蹤了好幾個月的錢勤鳳女士,現年53歲,是個寡婦,很有錢,病危,想給27歲的自閉症兒子韓乾豐投保。你就幫忙演一下我同父異母的妹妹羅莉媛吧,說是保險公司幫忙找到的,至於職業,你就不要說是保險了,免得她懷疑。具體東西今晚網上聊。”
說罷,她就拿出筆記本,枕在膝蓋上,胡亂翻開一頁空白,寫了幾行字,便將整張紙撕下遞了過去:“我現在還要去看譚總,有什麼問題你就給我發短信。打電話恐怕不太方便。”伴隨著話音,是頭也不回的背影。
羅莉莉的正楷很秀美、好認,紙上寫著的,是她的QQ號。
回憶剛才的情形,陳思雅不禁愣了:這不是詐騙嗎?只是一想起業務還沒著落,她才想道:“算了,拉得來一單,算一單吧,能給錢寡婦的自閉症兒子上個保險,也屬功德一樁。”
於是,陳思雅這天的工作也比往常放松了許多,還抽空上網看起了言情小說。
而在晚上的“戰前計劃”會裡,隨著劇本逐漸清晰,她更是信心十足起來:跟好莉莉姐,準沒錯!
就這樣,第二天的陳思雅一改平日的專業形象,扮成了打工妹的模樣——白色繡花T恤、牛仔短褲外加一雙白色闆鞋。為此,在公司入口處,她被監管專員,一位50多歲的苦瓜臉老女人攔住了,羅莉莉打了個電話,才讓700塊大洋幸免於難。
好不容易在同事們的竊竊私語和指指點點中坐上那輛寶馬,最後的複習便開始了。
“這單業務是我的保留項目,提成我讓給你一半,主要還是要把故事編圓,說自己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失散了,保險公司還在幫我找,我看她最近病得有些重,順便想把故事結尾了,這樣她恐怕人一感動了,單就簽了……”
“那我還是按昨晚QQ上講的那樣裝進城務工人員嗎?還說自己是在餐廳打工嗎?”
“廢話,按既定方針辦,你再把我們劇本複述一遍。”
“好,我是羅莉莉同父異母妹妹羅莉媛,我的父親羅瑞恒是個商人,我的母親陳麗萍不是正妻,是由保姆變成的二房。父親出事前,我們兩家在同一屋檐下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可是15年前父親生意失敗自殺,母親也尋了短見,羅莉莉和他的媽媽於绮思為了躲債又不知道跑去了哪。我就被賣去鄉下一個暴發戶那裡做了童養媳。為了自由,我成婚前夜就跑了,在城裡八尺面館打工,是安心保險要公安找到了我,才讓我和姐姐團聚……”
羅莉莉聽了,十分得意地說道:“對,故事大綱就是這樣,但是不能平鋪直叙講出來,你到了現場要腼腆點,有點寄人籬下慣了的女孩樣子,這些故事都是要在我問和她問的時候答出來。你知道為什麼我要編出這樣一出嗎?因為她就是從二房轉正的。現在我們讨論一下可能遇到的幾種情況……”
為了給複習留足時間,寶馬多繞了兩條路,直到11點整才開進中都醫院大門,畢竟錢寡婦清醒的時間不多了,以致下午一律謝客。
和“住院區”病人睡在過道上的情形大相徑庭,由專人把關的“特護區”病房都被修成了小別墅的樣子,中間還有郁郁蔥蔥的綠樹,隔離著烈日下的熱浪。而草坪、假山和荷花池更將整個院落賦予了幾分清幽。
盡管羅莉莉在草叢裡的水泥小徑上已盡量放輕了腳步,仍然招來了園丁的白眼。對此她只能略帶解嘲含義地回過頭來說道:“媛妹啊,我這位朋友養病很需要安靜,你也走路小點聲吧?”
“嗯,姐姐。”陳思雅低頭應道。雖然心中她早已驚詫地吐起了舌頭:“不就是一個富婆嗎?用得著這樣早入戲嗎?”
經過了三號樓前台護士的盤問,她們終於來到了302室。確切地說,應是302的内室,外面還有一間真皮長沙發圍著玻璃鋼茶幾擺成“四方城”的接待室。陳思雅註意到,一個滿臉胡楂、略顯微胖的男人正躺在沙發上,忘情地玩著手機遊戲,滿臉都是孩子氣的笑容。“大概這就是錢寡婦的自閉症兒子吧?”她又一次暗暗吐起舌頭來。
病室裡的色調是淡淡的米色,牆上的溫度計好像永遠停留在“25℃”那一格,在寬敞的大床上,正躺著一位奇瘦無比的女士,縱使有白色厚被覆蓋,也沒有映襯出身體的厚度。而在病床兩旁,導管、電線、呼吸管都在緊緊地纏繞著這具瘦弱的軀殼。陳思雅掃了一眼那張骨骼盡顯、肌膚已近透明的臉,還隐隐約約顯示著年輕時的秀美。
隨著護士將一針藍色液體推進導管,床上的人睜開了雙眼。“本次會面最佳時間15分鐘,11點30分送客。”抛下這句話,主治醫師便關上了門。
“哦……是……小羅啊,坐,坐,坐,這位也請坐。”錢女士掙紮著說道。
羅莉莉把提來的補品和水果一放,就立刻撲上前去:“幹媽!我來看你了。”眼裡竟然閃出淚光了,陳思雅卻有些不知所措了,只能呆站一旁作壁上觀。
“這位是……”錢女士一邊說,一邊將還插著吊針的右手伸了出來,瘦成骨頭的手指還是那麼修長。
看到這情景,流著淚的羅莉莉一把抓住陳思雅,把她拉到錢寡婦跟前:“這個就是我說的,羅莉媛啊!我最近才找回來的妹妹啊!”
這時,陳思雅才馬上回過神來,忙不叠說道:“對,對,對,媽,我就是她妹妹,羅莉媛啊,最近才找到姐姐,沒想到15年了,才發現大家其實就住在一個城裡。”
“哦,最近找著了……真的?”
按著羅莉莉昨晚的策略,陳思雅也猛地把帶著胡椒的手指往眼上搽,於是眼淚很快就辣出來了。“嗚嗚……爸爸自殺後,我們倆都沒少吃苦頭啊……”
“好了,好了,兩閨女都別哭了,讓我看看,好嗎?”
於是兩人便低下頭來,讓錢女士看了又看,對方還時不時伸手觸摸兩人的臉頰,稍稍過了一會兒,她終於露出欣喜的神色來:“是很像啊……感……謝主,又讓我看到了這個世界上的奇迹!”一邊說,一邊顫巍巍地畫起十字來。不知怎的,陳思雅竟落下兩滴淚來。
“你們都去……坐吧,對了,你們是怎麼找回來的?當年我也有這樣一個女兒,可就……一直沒找回來,你也知道的,名不正……言不順,只能送人……唉。”
羅莉莉馬上接過腔答道:“這十幾年裡,我雖然搬去城西的貧民窟,可一直還想著自己的妹妹,加入安心保險以後,不小心和同事講了一點點這些事,沒想到,沒想到,公司記住了這事,就幫我去找,在各種各樣的資料庫裡查,又找了警方核實,前幾天終於讓我們姐妹兩團聚了。”
“是啊,是啊,公安進我打工的餐廳時,我還不信是姐姐要他們來找的呢!”陳思雅趕忙補充道。
“唉,咱們……女人就是苦、苦、苦命啊,到哪裡,都是為……別人活,熬著熬著就是一輩子了。這樣吧,一個幹女兒是幹女兒,兩個也不多,莉什麼,你要不嫌棄,也就認了我這個,幹媽吧?”
“好啊,幹媽,現在我羅莉媛就叫你幹媽了!祝幹媽身體健康,萬事如意!”陳思雅趕忙不停地鞠起躬來。
錢寡婦流著眼淚笑了。
“好了,幹媽也累了,你快點找呂護士長給她榨點橙汁吧?”羅莉莉這一旁說道。
陳思雅立刻抓起一只橙子,飛奔著沖去走廊:“呂護士長是哪位!勞駕,榨橙汁,順便叫叫豐兒,謝謝了!”
待到橙汁端入病房,錢寡婦早已坐起身來,面前的活動桌上,是羅莉莉的保單。而剛才躺在沙發上玩手機的年輕人卻也坐在病床邊了。
“我最不……不放心的就是這個兒子,莉莉,你,你也看到了,我就怕他一個人留在世界上被人欺負、被人騙,他心是好的,可……什麼人都信,尤其是……算了,不講了。只要你們能對他好,能給我保住這險,讓我這點錢能夠供他一輩子……”
“這個絕對沒問題,你把錢劃去我們保險戶頭了,就有紅分,一年就是百分之十,如果你選擇250萬那檔,分紅是25萬,夠公子這一年零花了,中間要有疾病都可以報銷70%,而且會在不同年齡段分紅,80歲還有鴻運獎一份。另外,假如令郎的兒子想再續,我們的萬福紅利險就自動傳子傳孫!”
“好,好,好,有你們這份……好心,特別是有你們這樣能關心人的公司,我信了,你看到了吧,我就簽這………個名了,豐兒,你也過來,在這裡,寫個名字。”
說罷,錢寡婦顫抖著把筆交給了那個年輕人,臉上滿是如釋重負的微笑。
“有了我和豐兒這……兩個名字,你們拿去匯城地產的財務部,他們會給你們劃款的。咳、咳……”說到這裡,錢寡婦已有些支撐不住了。護士和醫生也走了過來,趕忙把她調成卧姿,量血壓,測體溫。
大概是嫌人多擁擠,剛剛簽完名的豐兒又拿著手機去了會客廳。
“好了,我們倆不打擾您了,祝您早日康複!”羅莉莉說話時有些得意了。
回程路上,羅莉莉對陳思雅說得最多的就是:“我們組就你一個女生和我長得最像,真是天助我也!”
雖然她起初只是沉默以對,可待到班後會上,羅莉莉將支票放在桌上,同事們列隊鼓掌時,她愣住了。雖然簽收額僅為12萬元,但第一次面對這麼多的錢還是令她整夜失眠,因為這一天就賺回了以前兩年的工資。
這些錢怎麼花呢?她一直想到天亮。
本文摘自《期貨往事》
2008年8月,海元證券中都分公司前客戶經理(業務員)趙凱風因誤信朋友楊澤,將裁員補償款投入傳銷公司以致血本無歸。為籌集回家路費,他只好來到翠溢庭園工地打工,卻遇到看門人老伍刁難,所幸來尚集團董事長吳仰恩首肯,方才留下。此時,因與上司發生矛盾而辭職的陳思雅正在出租屋和人才市場間徒勞奔波,師範大學畢業生潘美晴則在一家號稱”國際期貨“的詐騙公司裡和香港老闆鬥智鬥勇,曾任全球頂級投行斯坦因•摩利首席商品交易員的趙揚剛剛說服四海期貨總裁——老同學白春於中都開辦營業部……期貨,讓彼此平行的命運線找到交點,風馳電掣的金錢遊戲裡,是一幕幕蕩氣回腸的悲歡離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