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過去的時候,我們總會帶著無窮無盡的留戀,並不自覺地放大了昔日的美好。盡管有些時候,我們現在的生活比過去更美好。“二戰”結束後的30 年間,美國居民收入持續快速增長,且年均收入增長率達到3%。從此,美國擁有了一個在經濟上充滿活力的中產階級。在那個年代,公路和橋梁得到良好的維護保養,且每年都開工建設許多重大基礎設施;更令我們歡欣鼓舞的是約翰·肯尼迪總統帶給美國人的一句名言,“不要問你的祖國能為你做些什麼,問一問你能為她做些什麼”。我們堅信,美國人必將在登月競賽中勝利。那時,美國人多麼樂觀。
昔日的流金歲月已風光不再。在隨後的幾十年裡,美國經濟陷入了超低速增長泥潭,只有處於收入金字塔最頂端的人,才能保持有效的收入增長。比如說,美國大公司CEO 們的薪金增長了10 倍,而他們員工的小時工資在扣除通脹因素後卻在下降。此時,中產階級已負債累累。
盡管美國上下對高速鐵路和智能電網的需求近乎饑渴,但這些設施的新建提議一再遭到國會的否決。現有道路、橋梁等基礎設施日趨老化,亟待修繕。無論窮人還是富人,都要忍受颠簸起伏的道路和危機四伏的橋梁。給水網絡和排污系統則時不時地罷工,無數校舍破爛不堪,甚至搖搖欲墜。基礎設施投資被大幅削減,資金被挪用到監控前蘇聯遺留下的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核原料項目上。
美國的政治體制近乎癱瘓,還要面對衆多迫在眉睫的問題。對於主宰人們行為的基本事實或邏輯的無端忽視,似乎是癱瘓的根源。2008 年金融危機導致大規模失業,而我們幾乎找不到有效對策,就是一個明顯的例證。
約翰·梅納德·凱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在“大蕭條”時期送給我們這樣的教誨:深陷衰退的經濟體極少能迅速自我痊愈。消費者不可能引領經濟複蘇,因為他們不僅債務纏身,還要為了保住飯碗而提心吊膽;企業也無法引領經濟複蘇,因為大多數企業產能過剩。凱恩斯得出如下結論:政府是唯一既有能力又有動機刺激消費、恢複就業、引領經濟複蘇的角色。
迅速蔓延的失業使經濟就像一架已經飛在天上、僅搭載著幾位乘客的飛機,兩者都已徹底喪失了創造價值的機會。為何不能採取一些措施避免這樣的浪費,沒有人能說得清其中的原因。經濟刺激計劃的反對者會斥責政府浪費開支,盡管很多常規項目還在嗷嗷待哺。比如說,美國内華達州交通署(Nevada Department of Transportation)提供的資料顯示,80 號州際公路上有一段10 英裡(約16.1 公裡)長的路段破損嚴重,現在維修的成本約為600 萬美元;如果兩年後維修,氣候和過往車輛會對路基造成更嚴重的損壞,維修成本可能高達3 000 萬美元。
隨著全球經濟陷入極度蕭條,原材料價格大幅下滑,工人和機器設備被閑置不用。與此同時,項目所需資金的利率也降至史上新低。這些事情應該馬上引起註意,但政府卻默不作聲。
刺激計劃的反對者以擔心赤字為由為政府的不作為辯解,但赤字屬於長期問題。任何人都不會贊成我們把維護基礎設施的計劃無限期推遲下去。現在實施意味著更低的成本,還可以降低遠期赤字。赤字問題亟待解決,但這需要在經濟完全複蘇後再做。
2010 年,為美國富人減稅的法案到期時,曾經以赤字為由反對經濟刺激計劃的領袖們,卻對赤字只字不提。因為很多富人口袋裡的錢,早就多得一輩子也花不完,繼續實行減稅對經濟幾乎沒有刺激作用。反之,讓這些減稅法案自動過期,或許可以把騰出來的收入用到更有效的刺激性措施上,譬如有些州原本打算大量解聘教師、警察或消防隊員。不過,恰如參議員少數派領袖米奇·麥康奈爾(Mitch McConnell)在接受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採訪時不無諷刺地說的,“在複蘇過程中,加稅可不是個好主意”。
人類社會正面臨著一個不很緊急但又束手無策的難題:盡管科學界對全球變暖的預測愈加悲觀,我們的政治機制非但熟視無睹,甚至有些抵觸。氣候變化懷疑論者經常以基礎科學本身不精確為由來掩飾他們的不作為,但那些最優秀的科學家早已心知肚明,他們敢於承認科學研究的不確定性,況且這正是科學研究的本性。盡管監測到的溫度上升速率低於預期(實際上可能更快),但即使是這樣的上升也足以帶來災難性的後果。
例如,根據麻省理工大學建立的全球系統一體化模型(IntegratedGlobal Systems Model)預測,地球表面平均溫度到2095 年上升超過10攝氏度的概率為10%。如果這一情況真的發生,我們所知的地球生命體將徹底消失。通過對二氧化碳排放量徵稅之類的簡單政策,就有可能消除這樣的威脅。假如我們能循序漸進地引入類似政策,就可以在無需付出更多代價的前提下順利實施。
任何理性的政治體制都應以盡快解決這個問題為首要任務。但圓滑老練的國?觀察員們卻貌似無辜地告訴大家,要讓美國議會馬上通過任何實質性的氣候法案幾乎是不可能的。他們認為,這樣的法案在政治上是難以想象的。
本文摘自《達爾文經濟學》
《達爾文經濟學》描述經濟社會中的競争遠比斯密更為透徹與準確,同時其結果影響深遠。如果你認為你一直生活在斯密的世界裡,而不是生活在達爾文的世界裡,這是很危險的,因為這將讓你無法意識到:競争有時只會讓事情像“軍備競賽”一樣越來越糟糕,而根本無法得到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