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濟增長方面,中國幾乎肯定已經處於高速增長的末期,不能肯定的是,中國究竟是從高速增長轉變為中速增長還是低速增長抑或一舉掉入更加深不可測的經濟陷阱。但不管是哪一種,流入資本的投資回報率都會急速降低。這就意味著,那些曾經吸引國際資本蜂擁擠入中國的條件正在發生深刻的變化。而那些在中國已經獲利豐厚的資本也處於欲走還留的時刻,他們要等待的,就是最後那一聲遊戲結束的發令槍響。這個信號,也許是惡性通脹,也許是經濟增長急速著陸的確認,也許是其他政治或者社會信號。
說白了,這麼多年湧入中國的巨量資本就是將中國當做一只股票在炒。所有的投資者都懂得信號確認之際就是必須立即開溜之時。這就如同看好一只股票的時候,大家一致狂熱追捧一樣。只不過,這個賭註是如此之大,萬億級美元的資金一旦望風而走,肯定將造成一場巨大的經濟劫難。在風平浪靜的時候,資本的逐利本性可能更多表現出其逐利與貪婪本性,而危機時刻,資本往往就是極端的風險厭惡者。
如果我們將FDI看做長線投資者,熱錢看做炒短線的,中國自己的富人看做員工股東,那麼,這些不同類別的資本的逃跑順序就非常清楚了。所謂春江水暖鴨先知,内部員工股東往往最先了解公司情況的變化,一旦感覺大事不妙,便開始立即出逃。在當今中國,第一步的迹象似乎已經出現。那就是所謂高淨值個人正在掀起的移民浪潮。事實上這個過程早已開始。一位在EMBA授課的朋友告訴我,在她的學員中,大多揣著外國戶口。而我們在上面引用的招商銀行與貝恩公司聯合發佈的《2011中國私人財富報告》則透露 “高淨值人群中近60%的人士已經完成投資移民或有相關考慮”。鑒於中國極高的財富分化程度,高淨值個人帶走的資本可能遠遠超出人們的想象。很明顯,管湧在公衆的視野之外已經開始。與中國内部這些高淨值個人相比,那些具有高投機性的所謂熱錢,其行為是最難推測的。但作為短線炒家,他們往往是行動最決絕的,信號作用最明確的。在中國加入WTO之後,國際熱錢不斷湧入中國,具體數目各路人馬争論不休。但不管怎樣,在中國存在相當數量伺機而動的熱錢恐怕是一個事實。這些熱錢進入中國房地產及股票市場,成為中國資產泡沫的一股重要推動力量。一旦中國資產泡沫破裂,或者其他危機信號出現,不管賺錢還是虧錢,這些熱錢都會呼嘯而出。而這些熱錢登高一呼所引發的緊急示範效應,則可能引發資本的恐慌性外逃。至於那些所謂經常被看成長線投資者的FDI,隨著成本上升,贏利能力減弱,也會有逐漸外移的傾向,而在危急時刻,長線變短線則更是資本市場司空見慣的景象。那些認為FDI不會逃跑的觀點完全是書呆子的見解。
本文摘自《大拐點》
冷戰之後,經濟高速增長是一種全球性現象,並非中國所獨有。在這個意義上,並沒有所謂中國奇迹。
中國的政府及企業之所以能夠有亮麗的報表,乃是因為那些本應該是由他們負擔的大量成本從他們的資產負債表以及損益表中被悄悄挪走,並轉移到了那些無法被統計到的匿名的社會之中。換言之,中國政府及企業成本被社會化了。這也是中國模式最為關鍵的秘密所在。在這個模式中,經濟增長是以中國社會的極度抑制和脆弱作為代價的。
冷戰之後美元體系在全球的迅猛擴張正在接近終點。所以,全球經濟的中長期低迷,將可能是我們看到的最好前景。也由此,支持中國經濟高速增長的基石就坍塌了關鍵一角。
無論從全球市場體系的視角看,還是從中國經濟增長的内部邏輯看,中低速增長都是中國能夠期望的最好前景。中國經濟正在步入一個中長期的大型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