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克離開之後,艾倫R26;格林斯潘入主美聯儲。美國又恢複了寬松的貨幣政策。美國經濟經歷了相當長的一段穩定繁榮之後,終於在2007年爆發了次貸危機。美國又開始反思了。不幸的是,人總是在痛苦之中才樂於反思的,在一路高歌猛進時,絕不會有閑情逸致來打坐。為了應對金融危機的嚴重影響,伯南克又宣稱,只要失業率不降下來,就不會停止量化寬松(QE)。如今美聯儲像大多數新興市場經濟體一樣,其貨幣政策有雙重目標:控制通脹和創造就業。做得好不好,就要看其平衡能力了。
盡管如此,沃爾克的影響力似乎永不衰退。次貸危機之後,他以八旬高齡,再次展現他巨大的身影,回到金融舞台上,留下重重的足迹。他也永遠不會讓人對他的思想或意見停止争議。金融界的註意力再次集中到他的身上。他提議一條監管規則:商業銀行可以為客戶代理買賣證券,但是不得直接或以自有資金從事高風險投機交易。奧巴馬總統稱之為“沃爾克規則”。其實沃爾克並不喜歡以他的名字來命名這條規則,不過,“沃爾克規則”已經徹底改變了商業銀行的經營模式。
把沃爾克稱為美國歷史上最有影響力的金融界領袖之一,不會過分。無論當年在執掌美聯儲時受到多大的壓力,他始終保持著寬廣的胸懷,從不記仇。他從深邃的心智裡釋放出來的正能量,可能會使有些人受不了瞬間的灼熱,但是他們最終會感到,溫暖要比在危機和衰退的黑暗冰窖裡待著舒服得多。沃爾克離開美聯儲時,收到了美國在世的歷任總統和各國政要的來信,向他表示敬意。撒切爾夫人尤其肯定他對穩定國際金融體系所作出的貢獻。最使我感動的,卻是美國普通公民寫給他的信中的由衷感言。賓夕法尼亞州的邁克爾R26;帕維萊克說得十分真切:“盡管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找到工作了,但我還是能理解並贊成您作為美聯儲主席頒佈的政策。是您的努力,讓我畢生的儲蓄免遭貶值。如果說立場不堅定的人可能會屈從於政治上的壓力,但先生您卻一直在出色地為我們的國家和人民效力。”賓夕法尼亞州還有一位名叫理查德R26;斯泰切特的居民則說:“作為一名美國公民、一個納稅人,我要借此機會向您表示感謝,感謝您多年來為國家所做的一切。”他對沃爾克還有一個請求:“希望您能有時間教一教艾倫R26;格林斯潘,讓他能踏著您的足迹前行。”今天再來回憶這位普通納稅人的請求,是多麼耐人尋味啊!
我讀這些信,看到美國平民百姓如此深明大義,敬意不禁油然而生。一個國家固然要有領袖人物,不計個人得失,一切以民族利益為重,以他們的遠見、智慧、銳氣和毅力去幹偉大的事業。但是,也絕不能沒有偉大的人民。只有在廣大人民的理解和支持下,上下一心,才有可能克服暫時的困難,創造璀璨的未來。我在美國生活的這段驚心動魄的期間所感受到的,正是這一點。當時,我沒有看到今天有些歐洲國家習以為常的遊行、罷工、抗議。美國人悄悄地忍受著一時的痛苦和煎熬,内心懷抱著希望。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這也是我當仁不讓,一定要為沃爾克這部傳記寫序言的原因之一。
我和沃爾克從相識、相知到成為親密的朋友,已經有三十年的歷史了,可謂忘年交。我們都叫他保羅,連我的女兒也這麼稱呼他。他是金融界的老前輩,但是平易近人,沒有架子。他早就戒煙了,所以和他在一起,再看不到那缭繞在他面前的煙霧,也聞不到雪茄的濃香煙味了。但是,我可以更加看清楚從他的腦海中不絕如縷地飄出來的思想。
我不能忘記提一筆:沃爾克作為美國政府官員,一生投入於公職,甘願過清貧的生活,不能不讓人敬佩。他的職業操守和言行使華爾街某些金融家的不良作為顯得更加醜惡,也會使尚有羞恥感的貪官污吏感到無地自容,沃爾克先生使我想起了中國歷史上的一位人物:春秋時期,魯國季文子為宣公、成公、襄公三朝上卿,凡二十餘年,無藏金玉,無重器備,相三君而無私積。
祝賀本書中文版和中國讀者見面。沃爾克在中國不乏崇拜者,更有很多青年學子想深入了解這位金融巨擘。我相信,中國讀者一定會得到很多啟示。中國的經濟改革將進一步深化,金融改革也會推出下一輪的舉措。我們需要學習和吸取他人的經驗和教訓,這部書為我們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寶貴資料。
金立群
中國投資公司監事長
2013年5月15日於北京
本文摘自《保羅-沃爾克和他改變的金融世界》
保羅-沃爾克是美國歷史上最偉大的美聯儲主席,對美國和世界經濟影響最大的金融泰鬥之一。
這位“溫柔的金融巨人”身高逾兩米。比身高更突出的,是他輝煌傳奇的職業生涯:20世紀70年代,應對佈雷頓森林體系解體和美元危機;70至80年代中,在美聯儲主席任上,成功制服惡性通貨膨脹;2009年,應奧巴馬之請再度出山,應對百年一遇的全球金融危機。自1963年以來,半個多世紀的時間裡,他被六位總統委以重任。
尤其在上世紀80年代,沃爾克成功馴服高達兩位數的通脹怪獸,創造了“沃爾克奇迹”,為美國此後的經濟繁榮增長奠定了穩固基礎,被譽為“過去20年裡美國經濟活力之父”。
更為寶貴的是,他剛正耿直,堅毅執著,忠於公共利益,不迎合任命他的總統。沃爾克罕見地不謀求聚斂個人財富,他放棄投資銀行提供的高薪,長期過著算得上是清貧的生活,其高貴、正直和獨立的品格倍受世人敬重。